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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壁何年结梵宫 五

不是华山,是恒山的悬空寺,很多年前写给一个人的生日贺文。
要换手机了,发到lof存着。
文笔嫩的很,碍眼的话给我说一句,马上删

残月淡烟窥色相

这场秋雨,是在回程的路上下起来的。
秋雨细密。
待停了,便真正到得冬时。
军爷和小道人回到悬空寺时,雨势正盛。
万幸,商家买卖货物,都拿油布裹的上好,丁点没湿了食粮药物。
只可怜了军爷,外袍不由分说包在小道人身上,着着里衣走了一路。
这下反是急坏了谨遵医嘱的道人。
“没事,那些老头子都是说的捅了天般,军中的大夫也是此样说法,在下现今却也是蹦哒的欢呢。”
“道长若是心焦在下,只管走快了到得寺中,在下同道长也少淋些。”
军爷噼里啪啦就是阵急若雨势的说辞,把道人堵的咽了一通言语。
却如军爷所言加快了脚程。
然而军爷终究高估了自个千疮百孔的身子,或是低估了秋雨入骨生寒的凉意。
一回去就昏昏晕晕的,直忙的小道人又是烧热水又是熬姜汤。
用结结巴巴的语句,口齿不清的念叨军爷。
军爷也是烧痴了般,直摊在床塌上,瞅着道人傻笑。
道人忧的时不时探探军爷的额,生怕就这么痴呆了。
“喝,喝姜汤”
道人小心翼翼的端着木碗,搁在床头的小几上,便转身去扶军爷起身。
“在下手足无力,劳烦道长,”
军爷将脑袋搁在道人的颈窝处,猿臂一展,挂在道人肩上,嘴里说着身上少力,手臂却搂的死紧。
“喂~”
军爷眼睛上挑着看道人,气音刚好吐在道人耳垂下方,眼见着一抹血色泛上,直乐得军爷在心里头笑翻了天。这雨淋的实在值得。
道人冷下一张脸,与军爷僵了一会,见军爷实在没有松手的意思,只得叹口气,认命的从床头端过汤水。
“你,你起来些”
“不”
军爷答的无比干脆利落。
罢了,道人想,横竖这军爷也不到病的要死的地步。
道人被军爷缠的紧实,姿势又别扭的很,一碗姜汤喂到大半就凉了。
侧了侧身正要将碗放回去,那病的去了半条命的军爷陡然回光返照般,一掌覆上道人捧碗的手,凑过头,一口喝了。
道人默默愣了会神,也似乎习惯了军爷的蛇精病状态,漠然抽身而去。
军爷看着那甩一甩道袍袖子,恍然几分出尘之姿的背影,揉了揉自个饱经沧桑的膝骨,心中便有几分思量。
狼行千里,也是要吃肉的啊。
军爷舔舔嘴里的尖牙,多日斋食,也该给自个儿开个荤了。
在庖房一直忙活的小道人莫名打了个寒战。
想来应是一层秋雨一层凉了。
小道人尝尝粥的味道,缺了些盐。在盐罐子里搅了搅,一句句想着那老大夫的嘱咐。
好像是说过吃清淡些,小道人将满勺的盐巴粒抖落了小半。
也不知道那种皮糙肉厚的人,会不会,难受。
道士默然盯着粥锅愣了好一会儿,直至水沸腾出锅沿落在柴火里,发出呲呲的声响。
才连忙慌里慌张的扑了明火,又将粥盛些到木碗里,端了送去给那边装的跟不省人事似的军爷。
“你,你你还好吧?”
道人刚到门口,就看到塌上蜷成一团不住抖着的军爷,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,跑过去推了推军爷手臂。
“冷。。。”
军爷磕嘚着牙好不容易抖出个字来。
道人伸手一探军爷额间,摸出满手冷汗,吓得魂儿都飞了一半。
“怎怎怎么办。”
道人拍拍军爷的脸,却得不到什么回应,慌的六神无主,只听得军爷不断说冷,便赶忙取了厚重的被褥,盖到军爷身上。
“嘿,你,你可还能听见?”
道人看着军爷蠕了蠕嘴唇,发出些含浑的声音,便拿耳朵凑近了细听。
无意间军爷散乱的发丝落在颈窝,热气晕过耳畔敏感的皮肤,灼红了道人的侧脸。
“痛。。。”
道人听着军爷颤着声抖出个字来。
心里像是被捏了一下。
不是说自己无碍吗,怎的现在又来呼痛了。
“哪哪里,痛?”
道人就着伏身的动作,移到军爷耳畔,悄声言道。
嘴唇轻轻碰触了军爷的耳廓,道人觉得心率陡然间乱了几分。
晕的七魂早已散了六魄的军爷,无意识的抓了道人搁在他心口上的手揉进手心,翻个身将自个的脑袋埋进道人的颈窝。
“痛”
军爷的声音传出来闷闷的,似乎是随着骨头在两人之间震颤。
“哪里哪哪里。。”
道人侧脸抵着军爷的额发,软软的。
道人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搂过军爷的后脑,手指曲起,顺着后颈一下一下抚到背脊。
只怕是侵了寒气,他那身伤。。。道人想着,轻轻叹了口气,用脸颊挨了挨军爷额间,还是滚烫一片,只是身子不再发冷颤了,似是被自个抚着睡着了?
道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军爷好生搁回去,便听得军爷又开始哼哼。
“腿上。。。很痛。。”
罢了,还将头毛死命蹭了蹭道人的肩颈。
道人顿了顿,接着便无奈的将自己也摆到了床上。
将一大坨蜷起来的军爷塞进怀里。抽出被军爷握着的手,慢慢揉起他的膝弯和小腿。
军爷嘴里不时泻出些哼哼唧唧,却也慢慢老实睡稳了。
道人却是不敢停手,依着缓缓的弧度转着圈的揉,心里却跳的急促的紧。
他多不曾与人有过近的接触。
修道之人怜众生,亦是独善其身。
道人本该是如此。
他本该是日颂道文,夜参玄神,独守他的悬空古刹,哪管乱世纷争,紫陌红尘。只随晨钟暮鼓便了了此生。
他本该如此。
道人将鼻尖轻轻贴上军人的后颈,兀然烫的心头一盏孤灯明灭。
是造化弄人,还是心魔难消。
他年幼修道,读了许多经书,拜了诸天神佛,总以为一席道袍便掩了俗世凡心,再无惧凡尘纷扰。
在劫难逃,道人突然想起了这个词来。
那是在忘了多久的年岁之前,道人的师父在一个月华惨淡的夜晚,捏皱了手中的染血信纸,多时后方才长叹一声说的词句。
在劫难逃。
而多年之后,道人搂紧了怀中的军爷,堪堪想起了这个词。
便是劫了,道人想着。
盛唐百年太平,也该到了乱世降劫的时候。
那夜月色不见,他犹记得,东北坎方旺壬之地,骤然划过颗妖冶星子,扫帚处隐隐刀兵。
在劫难逃,以至于万劫不复。
那夜后,乱世之象渐起幽燕。
雨势渐收,而东方未明。
道人紧紧抱住怀中已是不省人事的军爷,仿若这偌大的天地之间,仅存的暖意。
仿若揉进了骨中血中,刻进了心中意中,便再不会失了去。
又怎么会呢,道人想着。
这样的世道,或许眨眼间便再也不见了那个人。
体温还残留在怀中,笑颜还未曾忘却,闭上眼,就依了所说的下世再遇的谶言了。
来日扶棺,千里送葬。信誓荒唐,存殁参商,空忆前盟不暂忘。
唯怨的,不过是这世道罢了。
东方未曦。
暗夜长久未消的黑寂侵袭了整个天地,无处可逃,无处可避。
道人控制不住的抓紧了军爷的衣衫,抑制着抽噎的声音却压不下颤抖的身躯。泪水无声无息的湿了军爷的领口。
道人听得怀中的人一声轻叹。
军爷挣扎着转过身来,对上泪眼汪汪的小道士,用磨满了老茧的手指摸着擦了擦道人的眼角,又轻轻捏捏道人的后颈,然后把那个抖得像只鹌鹑的道士拉进了怀中。
卸了甲的胸膛异常温暖,道士被军爷的手臂箍着,恍惚间听到头上叹气般的声音说着
“莫怕了,我在这呢”
头顶的发髻被人小心地散了,满脑袋柔柔的毛到处乱着,被军爷的下颚蹭了蹭。
“好好睡一觉,有我在,乖”
军爷揉了揉小道士的发梢,哄着怀里的那个孩子闭上眼做个好梦。
也许眼睛一闭一睁,还是会看到那个人笑起来的眉眼,蠢得得像个二哈呢。
也许等眼睛睁开时,明日的阳光就会照进崖壁上的古刹,铺满了每一间每一间禅房和殿堂,三清四御慈眉敛目,佑着天下的善男信女。
也许能挨到这乱世结了,他跟着他去看看曾浴血守护的雁门潼关,东都北邙,去看看曾良驹成群的青骓牧场,国色天香的洛阳牡丹。
也许能待到这战事息了,他带着他游这极天恒宗,探洞岩奇诡,观天幕云变。若恰逢法事,更有幸听得遍布恒山的庙宇群落一齐颂起经文声声,迎空而上直达天听,乞着河清海晏,天下太平。
戎马为战,非我所愿。
红尘如晦,非我所愿。
道人被军爷紧紧裹着,仿佛将所有秋时的透骨凉意皆隔断在了外头,如窝在春日暖阳里,安心异常。
道人本想着驳了军爷那声哄孩子似的“乖”,又想着这人腿上的旧伤受不得凉的,想着他额上可还烧的厉害,想着要让他老实压好被角,想着斗柜里还塞着厚实些的被褥到底该拿出来了,想着自个儿这睡相莫要再剐蹭了这军爷。。。。。
道人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,在涌上的强烈睡意中搅成了一大锅浆糊。
他魔怔的听着头上那军爷哄他睡觉的声音,宛若夺人心魄的妖怪的术法般扯散他的意识。
鼻息间是军爷身上草木一样的味道,在最后坠入黑甜时分使劲嗅了嗅。
罢了,道人想着,反正那人是个命硬的,贫道便先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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